「我呢,是魔法少女喲!」
那一天,在酒紅色的夕暮中,我將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了傑洛。
包含了魔法少女的一切、魔女的一切以及今後的一切……
儘管在同儕道德下,魔法少女的真相不應輕易讓外人知道。
但或許是受當時情境的渲染,我仍將隱藏在心中許久的真相說了出來。
傑洛想必是在笑我吧!或是將我說的一切當成無稽之談。
即使如此,他還是靜靜地聆聽著我的話語。
僅僅只是如此,我就已經很高興了。
回想起當時的情景,坐在辦公室的我將雙手托在頰前,胸口不禁感到一股暖意。
儘管我仍未從陰影中走出來,但因傑洛的鼓勵確實給了我幾分勇氣。
讓我不再懼怕現實,能勇敢地活下去。
已經什麼都不怕了……應該吧!
懷抱著如此不合時宜的幸福的同時,周圍的同事們起了一陣騷動。
最初的我並沒有特別去注意他們,但是當周遭的聲音異常地安靜下來後,我的注意力不得不被轉移。
我想詢問坐在我對側的同事伊芙發生了什麼事情,但透過餘光卻讓我捕捉到一件不可思議的景象。
包含我在內,所有的同事全部注視著辦公室的門口。
在那站立的是我再熟悉不過的身影……
空氣彷彿冷了下來,就連我理應發出聲音的喉嚨頓時也哽住了。
佇立在門口的……
是蜜歐!
我揉了揉眼睛,想確定這是否只是我腦海中的幻影。
但周圍的同事們卻與我凝望著相同的幻影。
這表示我們凝望的是實際存在的事物?
「你、你們……為什麼全部用這種眼神看著我?」
幻影以困惑的表情看著我們,彷彿我們才是異於常理的存在。
「我的臉上……有什麼東西嗎?」
我回想起了這幾天經歷過……種種心痛如絞的儀式。
必須親自為最親愛的朋友入殮,在告別式上為她送別,看著火葬場的塵煙消失在雲端。
如此悲傷到幾乎不願憶起的歷歷過往,實在難以與眼前的景象相互對應。
這是騙人的吧!蜜歐她……怎麼可能會出現在這裡?
這股矛盾的心態讓我畏懼與她的眼神正面相交……
但是此時此刻她的眼神卻聚焦在我的身上,對我投以求救的目光。
「愛莉絲……」
我多麼希望不要發生這種事,希望這一切只是一場惡夢,希望無來由的奇蹟將一切都歸零。
但幻想終究是逃不過現實嚴苛的打擊,終將被殘酷的現實粉碎殆盡。
蜜歐轉而將目光投向身旁的同事,但同事馬上嚇得倒退一步。
緊接著就像連鎖反應般,其餘的同事紛紛退步吶喊,甚至開始驅趕眼前的幻影。
在這片慌亂之中,我依舊只能佇立於原地,冷眼望著這一切看起來既荒唐卻又悲涼的景象。
假若蜜歐其實根本沒死,或是真的有奇蹟存在讓蜜歐復活過來。
那麼不管怎麼樣,我應該相信著她才對。
但即使如此,我還是沒有邁開步伐……
我是個既懦弱又卑鄙的小人,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吧!
當我察覺到周圍情況改變時,蜜歐早已不在現場。
同事們就像驅趕鬼怪般,將她趕了出去。
如果在這裡結束,那麼多年來我與蜜歐的友情便從此斷裂了。
我將永遠見不到蜜歐,就算她其實還活著也一樣!
但、但是,我才不要這樣!
就算這一切荒誕不經也好,就算眼前的事物真的是鬼魅作祟也好……
我都不能放棄任何希望,不能不握住朋友伸出的求救之手!
在我的懦弱被良心苛責前,我已強迫自己邁開了腳步。
「蜜歐!」
喘著氣,我最終在我們部隊不遠處的眺望台上找到了她。
此時的她,正定睛凝視著城市的遠景。
她那寂寞的表情,就跟那一天我最後一次遇見她一樣。
讓我好害怕再次失去她,因此無論如何我都必須抓緊她。
「愛莉絲啊……」
看見了我,蜜歐的嘴角微微揚起了笑容,但隨即垂下了眼神。
顯然她對於同事們的排擠,打擊是多麼巨大。
好不容易讓起伏的胸口平靜下來後,我對她說道:
「不要在意……其他人的話!」
就算沒有人接納妳,我也會接納妳的!
蜜歐點了點頭,表情稍微浮現了些許光輝。
她的外表、神色與舉止皆與我過去認識的蜜歐相同,完全無法懷疑她並非蜜歐本人。
蜜歐,其實存在著吧!就算不知道這一切是怎麼演變過來的,我還是願意這麼相信著!
那一天,在我們互相道別後,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?
蜜歐始終沒有告訴我這最關鍵的部份,只告訴我當她甦醒過來後發生了什麼事情。
不知為何會躺在棺材裡,感受到這種詭異的氛圍,想必任何人都會嚇死吧!
她連忙從棺材中逃了出來,遠離殯儀館。
這麼說來那一天,火葬場燒掉的那副棺材實際上是空的?
無論這一切的轉變是如何離奇古怪,我都慶幸蜜歐能平安無事。
我不禁緊緊抱住了她,就算她為此感到困惑或不耐,我也不在意了。
就像是想將多年來所隱藏的淚水一起流出般,如此哭泣。
主管迪斯先生並不同意讓蜜歐回來上班,更正確的說來沒有任何人願意面對蜜歐的存在。
每當我談起了蜜歐,大家就像是遭遇了什麼災厄之事般,急急忙忙迴避。
我連想好好說話的機會都沒有。
即使有跟我比較要好的同事,也只是以冷漠的目光要我放棄這個念頭。
在蜜歐被認定死亡的那一天,她在部隊的職位就被削除了。
但她明明就還活著,大家卻完全將她當成了已逝之人。明明就還活著……
最終我只能徒勞而返,更遭受眾人的冷眼。
或許是認定不會受到其他人的接納,蜜歐自當天以來再也沒有回到部隊,讓我十分擔心她。
所幸即使我打電話過去、找她出來,她還是願意答理我。
事情一定可以好轉的!我是這麼相信著。
就算現在無法受到他人接納,但時間久了一定能……
如果真是這樣就好了!
這一天下班之後,我一如往常前往與蜜歐的會面點。
根據以往的經驗,她每天都會在這個時間點出現在附近的眺望台。
似乎只有在那裡,才能讓她的心平靜下來。
但是今天,我卻在相同的地點找不到她的身影。
正當我疑惑著她是不是不會來這裡時,一道聲音引起了我的注意……
「吶,丘比,告訴我吧!」
那道聲音直接進入了我的腦海。
我立刻察覺……這是只有魔法少女同士才擁有的念話能力。
依循聲音的來源,我連忙跟了過去。
「這個靈魂寶石……到底是怎麼回事?」
說話的聲音是蜜歐!確實是蜜歐沒有錯,我絕對不會聽錯!
這麼說來,她應該就在附近。
「只要一離開這顆靈魂寶石,我就會失去意識……這究竟是怎麼回事?」
他們究竟在說什麼?靈魂寶石?
「看來妳也察覺到了,靈魂寶石的真正涵義。」
真正涵義?
「妳們魔法少女與靈魂寶石間的有效距離為一百公尺,超過這個距離就會失去對身體的操控權。」
「………」
「魔法少女在誕生之時,原本身為生命體的靈魂就會被轉化為靈魂寶石,換言之靈魂寶石就是你們的本體,軀體只是附屬之物。」
靈魂寶石就是本體?軀體是附屬之物?
「當時妳與櫻井梅兒戰鬥時,正是因靈魂寶石脫離了妳的軀體超過一百公尺,才讓妳陷入假死的狀態。」
空氣彷彿凍結了……
聽到這番話,我不禁停下腳步,動彈不得。
位在我前方的蜜歐與丘比,似乎也發現了我的存在。
蜜歐陷入假死狀態是因為……靈魂寶石脫離軀體一百公尺以外?
這究竟是……
「……究竟是怎麼回事?」
對於我的問話,佇足於扶手上的丘比依舊面無表情。
或許面無表情就是牠最大的表情變化。
但此時的我已管不了這麼多了。
我的心中充滿了驚恐與憤怒,繼續問道:
「為什麼靈魂寶石沒有辦法脫離身體……這到底是怎麼回事!」
牠歪著頭,在夕陽的背光側顯得高深莫測。
但那都比不上我心中的激動。
「如果要以妳們生命體原有的軀體去戰鬥是不可能的,為了讓妳們在戰鬥中不會分心,我將妳們的生命轉化為靈魂寶石保管好,再對原有的軀體進行強化,妳們所有的痛覺也會被限制住,因此就算身體完全被炸碎,只要靈魂寶石還完好如初,就能透過魔力再度復原,這不是件很方便的事情嗎?」
這是我第一次聽到魔法少女有這樣的特性。
我竟然都沒有聽過……
對於身為機器人的我們來說,這或許是沒什麼大不了的事情。
但對於身為人類的蜜歐來說,這種轉換方式,這根本……
「這根本就是殭屍了嘛!太過分了!這樣子……還算是人嗎?」
我的聲音逐漸拔尖,激動地對仍舊面無表情的丘比吶喊道。
但是牠卻像無法接受我的抗議般,嘆了口氣:
「唉,妳們果然又是這種反應,為什麼人類這種智慧生命體每次得知真相都是如此,這明明是一件很有效率的事情,為何還要如此激動呢?」
「你根本從來都沒有說過吧!這樣的轉換方式……這樣的轉換方式……」
「那是因為妳們都沒有問,我也只好當成妳們都已經知道了。」
「這太過分了!太過份了!」
我已經語無倫次了。
初次得知魔法少女竟然是這樣子的形成方式,我的胸口彷彿被貫穿了一個大洞。
虧我如此信任丘比,如此重要的事情牠竟然……
但相較起我的激動,從剛才開始便沒有開口的蜜歐,卻只輕輕地說了一句:
「有什麼關係呢?」
她將滿懷深沈闇夜的眼眸凝視著我。
「這樣子就不怕受傷,只要小心靈魂寶石不被摧毀就好了……不是很方便嗎?」
那股徹骨的寒意讓我心中一震。
這一瞬間,蜜歐彷彿再度轉變為了我所不認識的人。
「謝謝你,丘比!」
她竟然對丘比道謝,完全不追究丘比那未寫清楚的契約。
「謝謝你讓我成為魔法少女!」
「蜜、蜜歐……」
她的笑容,她的眼眸,充滿了難以親近的北國氣溫。
我想喚住她,但她卻以新房式仰角對我輕輕一瞥。
「不要擔心,我不會有事的……」
那一刻,我彷彿體會到了最可怕的事物。
「……因為我不會再輸了!」
從那天起,我就沒在這個地方遇見蜜歐,電話也無人接應。
我對於自己的疏忽與愚蠢感到痛恨。
明明已經有一次教訓了,為什麼我還是放手讓她溜走了。
我真是個……蠢到無可救藥的笨蛋!
佇立於往日對付介石魔女前所出發的Sky Lagoon邊陲地帶。
我胸口感受到的只有空洞與懊悔。
就在此時,一股不自然的魔力反應透過靈魂寶石在我心中產生共鳴。
這股力量是悲嘆之種孵化成魔女的徵兆。
換言之,現在在這個地方的某處,魔女結界正無聲無息地開啟了。
但與這道魔女反應相較,又有另外一道強烈的魔力反應重疊在上。
這股魔力反應好像有點熟悉……
仔細感應這股反應的構造後,我察覺了力量的真面目。
隨即動身躍入靈魂寶石偵測出的魔女結界入口所在位置。
Kirisanpo Wakegawakaranai
オーロラの魔女-キリサンポ
絢麗的煙火滿佈夜空,極光的紐帶勾勒出五彩繽紛的螺旋狀星雲,在花團錦簇間交織舞動,這裡正舉辦著熱鬧的慶典。但與這本應顯得歡笑的氣氛相較,偽裝成慶典器物與人群的使魔接連撲面襲來,位居倒螺旋極光底部的舞台上,極光魔女揮舞著反覆不定的觸手正發出咆哮聲。儘管極光魔女張牙舞爪,試圖吞噬眼前的獵物,但位居魔女面前交戰的兩名少女,卻完全不將理應為敵人的魔女當成一回事。她們眼中的敵人,就只有對方的魔法少女。
「蜜歐!」
受到力的作用,蜜歐的身體向後摔了出去,重重撞擊在背後由極光編織而成的不明材質壁壘上,順便壓死了一隻使魔。我連忙跑了過去,想攙扶她起來。但蜜歐卻甩開了我的手,試圖憑靠自己的力氣站起身。
交戰的對手從空中降落下來,收起了武裝,慢步而來。
儘管全身疲乏讓蜜歐的身體不聽使喚,她還是惡狠狠地瞪視著眼前的敵人。
……瞪視著櫻井梅兒小姐!
此時,帶著一貫冷漠目光的她說話了。
「太天真了!這種僅僅光靠願望就想拯救世界的天真妄想,根本是癡人說夢……」背過了身,她向後走了幾步,以居高臨下之勢凝視著我們,如此說道,「眾所皆知,一百年前因為英雄洛克人的活躍,阻止世界淪為野心科學家威利博士的囊中物。然而,鮮少人知道,在英雄洛克人的背後,實際上是另一位少女孤獨承擔了這一切。那位少女向世界許下了願望,讓世界恢復了和平,但她卻無法受到世人的感謝,在英雄過於強大的陰影下,她只能背負著絕望而消逝。」
踩著充滿威嚇力道的步伐,櫻井小姐的身影慢慢接近而來。
「與願望相背的就是絕望,只要一定程度的違反常理,那麼便必須背負與此同等的絕望,兩相抵銷為零。那名少女固然是實現了她的願望,但她卻也在絕望中毀滅。這種事情對於魔法少女來說應該是基本常識才對,妳難道不知道嗎?」
蜜歐使勁力氣站起身,打算對櫻井小姐還以顏色。
我連忙壓住她,避免她再一次衝出去。
「不要再打了,蜜歐!為什麼、為什麼你們非要這樣互相戰鬥不可呢?」
甩開我的牽制,蜜歐將憤怒的目光轉而朝向了我。
「我不能不打啊,如果不阻止那傢伙的話,仲裁部隊戰爭就會爆發,將一切歸於毀滅!」
聽聞這關鍵的名詞,讓我的身體僵住了。
「我的未來看得很清楚,那傢伙是引起仲裁部隊戰爭的導火線,一旦仲裁部隊戰爭爆發,多少士兵與平民將會犧牲在戰場上,不僅如此,妳的兄長卡尼爾上校,還有妳也會……」
我的腦海中一片空白。確實,蜜歐說得對,一旦戰爭爆發,不僅是我,還有哥哥都會……這是我早就知道的未來,也是亟欲改變的未來。無論如何,都必須阻止這種悲慘的結局發生!
但是……
大概是察覺我一時的遲疑,蜜歐加深了捏緊我手臂的力道,對我怒吼道:
「算了!如果愛莉絲妳不願意戰鬥的話,那就由我來吧!」
「蜜歐!」
腳部爆發的衝擊力從我周圍炸開,將我彈飛了三尺遠。
當我重新抬起頭時,蜜歐已舉起了看起來像長鞭的武器,再度對櫻井小姐展開攻擊。
這個對立的即視感,讓我想起了在那被修正的未來中,哥哥與傑洛的戰鬥。
那時的我,就像現在一樣只能旁觀著這場戰鬥,無法阻止悲劇的到來。
如此膽小又懦弱的我,那時唯一能做的就只有祈禱,祈禱他們不要發生戰鬥。
但現在的我已經不一樣了,我擁有阻止這一切的力量。
因此現在的我,所應該做的事情是……
「夠了!不要再打了!」
伸出了慣用的紫水晶,將其變形成刀刃與盾牌的型態。
我佇立在她們兩人的攻擊路徑中央,對左右雙方如此吶喊道。
兩人的身影果真因為我的阻擋而停了下來。
「愛莉絲,妳……」
蜜歐怨懟地瞪視著我,櫻井小姐則一貫冷漠地注視著這一切。
擋住蜜歐的攻擊,蜜歐想必無法原諒我這麼做。
但為了保護她,為了讓衝動的她冷靜下來,我不得不這麼做。
然而,我卻完全沒有料想到……
代表死亡的陰影正從我頂空罩下,那是一直被我們忽略的極光魔女本體。
原本看似毫無威脅感的極光魔女,不知何時那由數道散發虹光的電子彩帶纏繞而成的螢光觸手,竟已組成了一隻巨大的章魚,章魚的八條腕足化作銳利的牙齒,就像是朵舊東南亞群島共和國才能看見的霸王花般,從上空對我展開擁抱之吻。
死亡的氣息撲面而至,如同將黎明吞噬的黑夜。
等我察覺到危機感時已經太遲了!
時間彷彿靜止了,就像是電影中關鍵時刻的運鏡效果般。
萬物的速度瞬間進入緩慢的推移中。
銳利的牙齒從上空逼近,從原本的細小逐漸轉變為龐然巨物。
藉由強勁的咬碎力,即將把我的身軀一分為二。
但在我如此的恐懼即將成真之際……
某個力道卻將我撞開,強制將我推出了黑夜。
反之是銳利的三排牙齒貫穿了另一人的身軀。
身體遭刺穿的聲響與痛苦的悶哼,在我耳畔響起。
我抬起了頭,赫然發現遭到魔女的利齒刺穿的人是……
「蜜歐---」
鮮紅色覆蓋了我的視野。
在那之後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,我也不知道了。
我只知道當我的意識再一次與世界聯繫上時,魔女已經消失了。
屈身跪坐在蜜歐的身邊,鮮紅色與濁污浸染了她的衣裝。
我慟哭、吶喊著,豆大的淚水灑落在她顯得安祥的臉龐上。
為什麼會這樣子……要是我那時沒有衝出去的話……
都是……我的錯!
自責、悔恨盈滿心中。
就像是將靈魂寶石完全污濁化般,擴張至整個胸腔。
「放心,她不會有事的!」
但是,一道顯得清亮的少年嗓音,卻像黑暗中的一線曙光般,將我拉了回來。
我抬起頭,以淚眼婆娑的目光凝望著丘比一貫的笑臉。
「我之前不是說過嗎?」
牠歪著頭解說道。接著便跑到蜜歐握在手中的靈魂寶石旁邊……
「只要靈魂寶石沒有受損,即使受了致命傷也能透過魔力修補恢復原狀。」
伸出了動物般的雙足,開始對靈魂寶石施加魔力。
蜜歐身體上的傷痕漸漸消失了,氣息也恢復了穩定。
儘管意識尚未恢復,身上的血跡也依然存在。
但這確實是好轉的跡象……
我緊緊抱住了蜜歐,為這再度復甦的奇蹟喜泣而淚。
今天晚上,下起了傾盆大雨。
奔流的雨勢讓地面幾乎成為水鄉澤國,排水設施面臨挑戰。
所幸在降雨的前一刻,我帶著蜜歐回到了她的住處。
儘管已從冥府再度歸來,沒有生命危險,但她的身體卻相當虛弱。
就像是人類感冒時免疫力遭到威脅一般,持續發著高燒。
難道所謂的魔力恢復只是讓生命脫離險境,不包含讓身體狀況恢復嗎?
凝望著從茶壺嘴蒸騰而起的熱氣與哨笛聲,我想起了白天時櫻井小姐說過的話……
願望的反面就是絕望。在許下願望的同時就必須背負起詛咒。
我們魔法少女……也是如此嗎?
端著人類感冒時最常吃的淡粥,我回到了蜜歐的寢室。
卻發現她的床舖上沒有人,棉被也已被翻開。
狂風暴雨正從玄關側敞開的大門外颳了進來。
我嚇了一跳!連忙放下手中的碗,奔了出去。
在屋外猛烈的雨勢中,蜜歐單薄不定的身影正走在路燈照耀下依稀可辨的小徑上。
「蜜歐!」我抓住了她,想將她帶回屋內。「妳要去哪裡?」
但是她的手卻掙扎著我的力道,不肯隨我回去。
「這麼大的雨,妳要去哪裡?而且你還發燒呢……」
磅礡的大雨將她原先秀麗的長髮全部淋得濕漉漉的,看起來狼狽不堪。
她仰望著漆黑的雨空,從被瀏海遮蔽的目光中,說出了這番話:
「不去不行啊……」
我緊緊抓著她,深怕她一不小心就會脫離我的掌控,做出傻事。
「妳要去哪裡?為什麼非得現在去不可?不能明天再去嗎?」
「再慢一點,就沒有辦法阻止她了……」
她?難道是指櫻井小姐?
「為什麼?妳非得要跟她對立呢?」
「為什麼?」她沉聲說道,「為了要阻止悲劇的發生呀……」
她推開了我,踩著搖晃的步伐繼續向前進。
我連忙再一次拉住她,但她卻使勁力氣甩開了我。
在陰雨之中,顯現的是絕對的排斥。
「……我可不像妳,可以善良到連是非都不分!」
「欸?」
從蜜歐口中說出的這番責備,讓我愣住了。
「所有的人都背叛了我,我只剩下這條道路可以走了……」
「別說傻話了……」
一股激動之情湧上心頭。
「我不是還在妳身邊嗎?」
但這股激動,隨即被對方澆熄了。
她抖動著雙肩,發出笑聲,讓我備感訝然。
「……想要往臉上貼金,也有點羞恥行不行。」
突如其來的冷冽話語就像刀刃一般……
「妳若真得關心我,那就跟我站在同一邊,跟我一起戰鬥吧!」
深深刺入了我毫無防備的心中。
「光憑著祈禱,妳就以為能改變一切嗎?別笑死人了!」
特別是由摯友口中說出的這番,毫無感情、已無法辨認真偽的話語。
「當初真不該救妳的……」
在暴雨中化為了詛咒、怨恨,徹底貫穿了我心房中最脆弱的防線。
「卡尼爾上校有妳這樣的妹妹,真是恥辱到想去自殺啊!」
去自殺啊!去自殺啊!去自殺啊!
迴盪在我耳中的這番詛咒,讓我眼前一白。
我伸出了手,想攫取住蜜歐逐漸遠去的身影。
但雙腳卻因冷顫而僵住,完全無法動彈。
只能遠望著換上魔法少女服裝的她,消失在雨幕中。
「不要再跟來了!」
那是我聽到的最後一句話。
—
Kirisanpo Wakegawakaranai
極光的魔女。性質為「反覆」。身居於如同慶典般的神社舞台中,據說此為生前盼望能與某人一同觀賞綻放的煙火的願望所然。擊倒她的方法為找個義正嚴詞的現實主義者,將她的幻想徹底粉碎,否則無法根除她不斷復生的欲求。
Hanabiseller
極光魔女的手下。任務是「強迫推銷」。每當將一支煙火推銷給一位參觀者,便能賺取一分錢。縱使參觀者對這個循環感到厭煩,他也不會停止這個動作。
距離十一週年紀念日,還剩下